轟隆一聲巨響,偌大的廠房瞬間就變成堆滿瓦礫和破碎鋼鐵的廢墟。
8月2日7時37分,在江蘇昆山中榮金屬制品有限公司工作的劉付文感覺到“原本車間里嗡嗡響的機器聲,驟然被他腦子里的嗡嗡聲代替”,抬眼望去,看見的是 “一團急遽擴散的火舌”。車間的電路被切斷,黑暗隨之而來。
在這場粉塵造成的爆炸中,隨著那個現代化工廠一起倒下的,是同胞們的生命。至少75條鮮活的生命——他們可能是妻子的依靠,兒女的保護傘,父母的指望——如今統統被埋在這廢墟里。
面對生命的逝去,我們哀悼,憤恨,質問!廣場上的蠟燭祈禱,網絡中的反思辯論,每一種行動都在表達著我們的態(tài)度,宣泄著我們的情緒。
無論是吉林禽業(yè)公司的大火,還是上海膠州路的火災,每一片被無情摧毀成廢墟的建筑前,都不難見到這樣的場景。相似的場景一遍遍重復,安全的句號何時才能畫上?
8月2日昆山的爆炸事故發(fā)生之后,工廠的問題和隱患迅速被總結出來。隨后,相關企業(yè)自查,政府部門集中排查,安全生產之風眼看就要刮過這些布滿粉塵的隱患企業(yè)。
但實際上,這樣的風早就吹過。2012年8月,溫州市一家無照經營的鎖具加工企業(yè)發(fā)生粉塵爆炸,造成13人死亡。事后,相關單位不僅總結出了“加工場通風除塵不良”、“電氣設備不防爆”等原因,還對相關人員進行追責和處理。
可是,今年4月16日,江蘇南通,粉塵爆炸事故造成8人死亡。繼而,8月2日,江蘇昆山……就連昆山爆炸的事故初步分析中,還依稀可以看到那些造成溫州粉塵爆炸的原因。
顯然,廢墟之上建立的,絕不應該只有蠟燭和反思。
一個或可供我們借鑒的廢墟,出現在一百多年前的美國。1911年,紐約華盛頓廣場邊一座十層高的大樓起火?;馂陌l(fā)生在樓內一家內衣廠,那里聚集著從落后國家到這里打工的“外來妹”?;馂牧粝碌模吮粺米冃蔚拇髽?,還有“等人去憑一顆牙齒或者一只燒焦的鞋子辨認的受害者”。
至今沒有人知道火災是怎么發(fā)生的。但是,為了火災而成立的專門的調查委員會卻給出了詳細的調查報告,窮盡列舉了火災的一切不利因素。而且,調查的細節(jié)很快變成法律,變成防火規(guī)范和工廠建筑設計規(guī)范。
包括《勞動法》在內,截至1914年,這場大火促進了紐約州34項法律的通過。這些法律規(guī)定,工作場所每3個月就必須進行一次防火訓練;在7層以上超過200名工作人員的樓層,必須安裝自動防火噴淋系統;在任何一個超過兩層、雇員超過25名的工作場所,必須安裝自動報警系統……
1996年,香港嘉利大廈突發(fā)大火,造成41人死亡。大火過后,經過兩年的磋商和辯論,香港出臺了《消防安全(商業(yè)處所)條例》,香港政府還分兩期對舊式商業(yè)樓宇進行消防安全改造。
針對某一次事故一陣風似的追責和反思只能吹走浮塵,更深層次的行動,才能筑起一道安全的防火墻。
1987年哈爾濱亞麻廠發(fā)生亞麻粉塵爆炸,原子彈般的沖力撕開了鋼筋水泥的廠房,撕碎了女工的美麗人生,也促成了粉塵企業(yè)要嚴格開展防火、防爆的規(guī)定。
但是2010年以來,全國冶金、有色、建材、機械、輕工、紡織、煙草、商貿等行業(yè)企業(yè)粉塵爆炸事故時有發(fā)生,“已成為冶金等工商貿企業(yè)安全生產中的突出問題”。
每次事故總能引起各方重視,對于企業(yè)來說,“通知來了一籮筐,層層檢查也是家常便飯”,但是沒有更為嚴苛的法律約束,“來人了做做樣子,過后還是老樣子,沒見企業(yè)真正有什么行動”。
對于監(jiān)管部門來說,監(jiān)管過程不可謂不細致。今年3月20日,此次事故企業(yè)所在的昆山經濟技術開發(fā)區(qū)還曾召開全區(qū)安全生產會議,簽訂目標責任書,告誡“警鐘長鳴”。但如果沒有更加細化的硬性要求,這也只能淪為“在口頭上強調重視,卻沒有深入企業(yè)檢查,對于員工的舉報也熟視無睹”。
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悲劇中,每一次失職失責都抽走一絲生的希望。滿目瘡痍的廢墟里或許還有更多遺憾,但是廢墟面前的我們不能止步于哀悼和嘆息,只有行動起來,刨開廢墟,找準問題所在,并付諸更為堅實的行動,才能搭建一個更加安全的未來。